任 华
大丈夫其谁不有四方志？则仆②与宗衮二年之间，会而离，离而会，经途所亘③，凡三万里。何以言之？去年春会于京师④，是时仆如桂林，衮如滑台；今年秋，乃不期而会于桂林；居无何⑤，又归滑台，王事⑥故也。舟车往返，岂止三万里乎？人生几何？而倏聚忽散⑦，辽复⑧若此，抑⑨知己难遇，亦复何辞⑩！
岁十有一月，二三子出饯于野。霜天如扫，低向朱崖⑩。加以尖山万重，平地卓立。黑是铁色⑥，锐如笔锋。复有阳江、桂江⑩，略军城⑩而南走，喷入沧海，横浸三山⑩，则中朝群公⑩岂知遐荒⑥之外有如是山水？山水既尔⑩，人亦其然⑩。衮乎对此，与我分手。忘我尚可，岂得忘此山水哉！
这是一篇送别友人的赠言。开头以“大丈夫其谁不有四方志”的高昂格调总领全文，拂去了离别的伤感。然后简单叙述“二年之间”的离合，文笔洗练，要言不烦。其 中以时间之短、行程之长对比，道出对世事人生的感慨。“王事故也”四字，冠晃堂皇地将生活的辛酸、个人的哀乐完全覆盖，表现出“大丈夫”气，读之令人感喟。虽然也不免有“人生几何”“知己难遇”的淡淡悲伤，但毕竟被“亦复何辞”挥去，最后是对大自然的愉悅欣喜。“霜天”、清流，涤荡心胸；“朱崖”“尖山”，振作精神。远守边地的苦闷消融在山水之乐里，反而可怜在朝的同僚困坐京城，享受不到这山野情趣。结句说“忘我尚可，岂得忘此山水哉”，又是大丈夫故作豪言壮语，率真可爱。
①选自《文苑英华》。任华，生卒年不详，青州乐安（现在山东省博兴县）人。唐肃宗时任秘书省校书郎、监察御史等职，还曾任桂州刺史参佐。性情耿介，狂放不羁，自称“野人” “逸人”，仕途不得志。与高适友善，也有萄寄赠李白、杜甫的诗存世。宗判官，即宗衮，生平不详，当是作者的好友。判官是帮助朝廷特派大臣佐理政务的中级官员。滑台，地名，现在河南省滑县。序是一种文体，是为送别而写的文章，即临别赠言。②[仆]自身的谦称。 ③[亘]在空间或时间上延续不断，这里指走过。 ④[京师]唐朝都城长安。⑤（居无何）停了不久。 ⑥[王事]国事。 ⑦[倏聚忽散]刚聚到一起很快就离开。倏、忽，都指时间短暂。 ⑧[辽复( xiong)]辽阔遥远。复，远。 ⑨[抑]何况。 ⑩[亦复何辞]还有什么好说的！ ⑩[朱崖]红色的山崖。 ⑩[黑是铁色]即“黑如铁色”之意 ⑩[阳江、桂江]都是桂林附近的河流。桂江即漓江。 ⑩[略军城]从军城旁流过。略，过。军城，可能是桂林附近的一个屯兵处。⑩[三山]传说中的海外三山，即蓬莱、方丈、瀛洲。 ⑩[中朝群公]指在朝廷当官的人。 ⑥[遐荒]遥远的边地。遐，远。 ⑩[尔]这样。 ⑩[人亦其然]人也是这样，意为人和山水同样有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