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三根线就可推测出某人某天会遭灾祸,听起来近乎荒唐,有人斥之曰:迷信。可是,有人说这是现代科学。“人体生物节律原理”认为,人的体力、情绪、智力有其变化的规律, 即有时高涨振奋,有时疲惫低落。当某个人的体力、情绪、智力这三根线处于低潮期,若不谨慎从事,便会出事。
这天一早,电机厂林厂长推开办公室的门, 突然从门缝里飘飘悠悠掉下一张黄纸,他捡起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四句话:
王强别出车,
出车有灾难;
九日不吉利,
根据三根线。
黄半仙
林厂长看后心中暗笑:哼, 这股妖气是冲我来的!准是有人见我急于派车去沈阳运原料,缓解停产之急,就来个“王强别出车”唬我。哼!
林厂长正想着, 见通讯员送来了一份加急电报。拆开一看, 只见上面写着:“三根线告知九日王强出车远行必有灾祸。黄吉华”
林厂长皱皱眉头,一看手腕上的日历表, 今天正是九日。他瞅瞅黄纸上的黄半仙,再瞧瞧电报上的黄吉华,知道是一个人。
黄吉华是电机厂安全科的安全员。一想到他,林厂长不由火往上窜:好啊,黄吉华,我批假让你回家探亲,可你倒跟我闹开妖了!就冲你这股妖气,我今天偏派王强出车。想罢,他一伸手拿起电话, 直接通知王强马上出车去沈阳拉原料。
林厂长放下电话,就下车间, 等他到各个车间转上一圈, 刚踏进办公室,就接到车队刘队长打来电话, 说派往沈阳的汽车在南天门翻了。林厂长一听,大惊失色,忙吩咐刘队长,先马上带人去,他随后就来。
刘队长带人赶到出事地点,配合交通队忙着拍照片、收尸,忙了两个小时, 还不见林厂长到场。刘队长不由暗暗生气。但当他回到厂里,刚推开厂长办公室的门,见厂长正在和死者王强的妻子崔花在谈话。他立即悄悄退了出来。刘队长前脚退出,林厂长就后脚跟出来,把刘队长拉到走廊的拐角处,低声解释道:“我刚要下楼撵你,王强的家属来了。我想一边慢慢疏导疏导她,一边等你的消息,谁知她却拿出一封信,又是黄吉华‘三根线’那一套,我费了好多口舌, 才说得她承认信上说的是迷信。你快说说,情况怎么样?”
刘队长哀伤地说:“摔得太惨了。凭着车号和工作服我才认出是咱厂的。尸体已直接送火葬场了。”林厂长叫刘队长去食堂安排几道好菜,招待家属,他转身回到办公室,打算对家属再做些疏导工作。
不料林厂长回办公室一瞅,王强的妻子不见了, 她拿来的信还撂在桌子上。林厂长急忙追出门,往窗下一瞧,只见王强的妻子从大门口哭着进来。她身后呼啦啦跟着一大帮人已拥进了厂长室。王强妻子哭喊着:“厂长啊,你赔我——我跟你要人! 你说什么我也不听了,我就信这个。”哭着她举起桌上那封信。
一个小伙子接过信一看,顿时气得对大伙说:“同志们, 这完全是一场可以避免的事故,这信上写得明明白白。”小伙子说着便读起信来, 信一读完,围观的人就炸锅了。有的说:“林厂长你太损了!”有的说:“姓林的, 这信上都告诉你王强出车要出事故,可你……”
这时候,只见从人群里走出一位谁也不认识的白发老头子, 他对林厂长说:“俺是两年前就该入土的人。住院那阵子,正巧遇上你们厂的黄吉华。他神了!俺照他说的‘三根线’,跟大夫好好合作,度过了三个坎,活过来了。对面床的人不相信,结果死了。我叫老黄是‘黄半仙’。大前天,俺到闺女家去串门,在火车上碰见黄半仙。他叫我无论如何给林厂长捎个信。俺下火车就找你。你去沈阳了。俺心里着急,就写个条塞在门缝里, 你瞅见了没?”老头见林厂长直点头,火了:“哎! 我信也捎到了,上头写得明明白白, 王强出车有灾难,你还叫他去,你这不是拿工人的命开玩笑吗?”
老头这几句话犹如火上浇油。王强的妻子“扑通”瘫在地上, 又哭又滚, 弄得林厂长要拉不好拉,要劝无话劝。
就在这当口, 忽听有人喊道:“崔花, 你干啥啦?又哭又闹的,不怕人笑话?”人们一听,回头一看,全惊呆了。门口站着的, 正是翻车身亡的王强。他妻子翻身爬起, 几步冲过去,叫了一声:“大强,你……”
王强这一出现,大出林厂长意外,但他立刻醒悟过来,恢复了厂长的气派,把手一挥,对大家说:“都看见了,什么‘黄半仙’‘三根线’,全是骗人的嘛,说什么‘王强出车必有灾祸’,现在这大活人不戳穿了妖言吗! 好了,没事了。厂外的同志请回去吧,谢谢你们的关心啦。本厂的职工全留下。”
待外面的人一走,林厂长便问各车间班组,刚才停产了多少时间,在各车间班组报数后,林厂长粗粗一算,刚才一阵, 全厂直接经济损失十多万。他气恼地对秘书说:“杨秘书,整理个材料,这笔帐要算在黄吉华头上。好了,大家回车间吧。”
大伙都走了。林厂长一捉摸, 心说:不对呀! 王强活着, 那死的是谁呢? 他连忙推门进了套间,见王强和他的妻子还没走, 便急切地问道:“王强,你出车了?”“出了。”“怎么回来了?”“啊,我开车路过站前,碰上林刚。他听说我去沈阳,非要和我换车。我说领导知道不好。他说,没关系,出了事我跟老爷子交涉。就这么,我替他出差去北镇,他替我开车去沈阳……”
没等王强话落音,林厂长惊得“哟!”一声叫,“这么说死的是我儿子?!”
就在这时,刘队长慌慌张张进了屋:“厂长,从火葬场回来的人说,在清理遗物时,发现林刚的驾驶证和你们家门的钥匙!”“小刚……”林厂长大喊一声,“扑通”晕倒了。
几个人围过来,“厂长,厂长”呼叫起来,崔花喊声最响:“林厂长啊,等黄半仙回来,咱撕碎他的嘴。他中伤俺大强,结果害了你家小刚。”
林厂长悠悠醒来,崔花的话,他听得真真切切。他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拿了纸和笔,坐下来,手颤抖着“唰唰唰”在纸上写道:“通告:黄吉华散布谣言,扰乱人心,造成停产损失十五万元。为严肃厂纪,决定给予开除厂籍处分。厂长:林安生”
谁知通告贴出去不到十分钟,林厂长又叫人扯下来。同时,对秘书说:“快打电报叫黄吉华坐飞机回厂。”
大伙见厂长几分钟内一变再变,以为厂长因儿子死了,受刺激太大,神经失常了。
其实,林厂长清醒得很,原来,就在通告贴出后, 他收到从北京寄来的一个挂号邮包。打开一看,内装一份烫金证书。上写:你厂黄吉华研制的“人体生物三根线测绘仪”依照我国专利法审查,决定授予专利权……
林厂长掂出了这几行字的份量!他想: 难道是我错了? 我错在哪呢?他急切想知道其中的奥妙,便封锁了北京邮件, 打电报叫黄吉华坐飞机快回来。
再说黄吉华接到电报,见领导让他乘飞机回来,心想准有急事,便乘坐当天飞机,下了飞机,赶到厂里,进入厂长室,高声喊道:“厂长,我回来了!”
林厂长见黄吉华满脸堆笑,知道他还不知道工厂发生的一切, 他忙小声布置秘书看住门,谁也别叫进来。然后把黄吉华拉进里屋, 又“嘎崩”将门锁上,两人坐在沙发上,林厂长小声问:“老黄,你给我捎的信,拍的电报,啥意思?”他见黄吉华愣怔着, 赶紧调整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说,“你快讲讲‘三根线’的原理吧。我是向你请教的。”
黄吉华听了,心里热乎乎的。两年来,他多少次请求厂长批准他做“三根线”试验。可厂长不是说研究研究,就是推工作太忙没工夫。最后表态,说他搞的这一套是迷信。黄吉华万般无奈,只得到社会上, 到外单位去搞试验。这次请假回家探亲,其实也是搜集家乡试验材料。现在见厂长要听听自己研制的原理,觉得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于是, 黄吉华把身子凑到林厂长身边,说:“林厂长, 这‘三根线’是西德和奥地利三名科学家的科研成果。”
林厂长听说这“三根线”还是进口货,不由眼球一亮:“快往下讲!”黄吉华撸胳膊挽袖,比比划划、绘声绘色地讲开了:“这‘三根线’表示了人的体力、情绪、智力的三项变化。人的这三项变化是有规律的。体力23天为一周期,情绪28天为一周期,智力33天为一周期,就像你这块手表一个道理!”
黄吉华一伸手撸下厂长的表:“看,秒针走一圈是一分,分针走一圈是一小时,时针走一圈是一天。只要手表有弦, 这三个规律是不变的。同样道理只要人有一口气,体力,情绪,智力这三项规律是永恒不变的。我研制的仪器就是测绘这三根线的。当给王强测绘时发现九日这天是危险日。一个人二十九年才会碰到一个危险日。这一天体力、情绪、智力三点严重失调。王强九日是危险日,八日小两口又吵架,妻子回了娘家。这叫危险加不利,因此更危险了! 所以我给你捎信,拍电报,又给他爱人补了一封信。
林厂长听到这,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黄吉华急切地问:“厂长, 到底王强今天出车没出车?”“没。有人替他了。”黄吉华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了。”
林厂长却凄楚地叹道:“唉,林刚去了。”“林刚?”黄吉华打了个寒战,忙掏出小本子,飞快翻看,突然叫起来,“哎呀厂长,小刚今天也不好! 你看,他是两根线不好,虽然比三根线强一点,但他有不服气,不相信的思想。这事我临走前再三嘱咐了汽车队长,让他注意小刚的出车情况。怎么? 小刚他……”
林厂长一听此言,再也抑制不住悲伤,泪水夺眶而出。
“厂长,你怎么了?”
林厂长万分悔恨:“我晚了一步哇!”他把儿子的驾驶证和钥匙递给黄吉华说,“小刚再也回不来了……唉,我总以为自己是抵制落后的意识。可实践证明⋯⋯违背科学规律的人,必将遭到规律的惩罚。”
林厂长捧出北京寄来的大红证书,递过去:“老黄啊,从明天起,咱厂全面推广应用这《人体生物三根线测绘仪》。让奇妙的‘三根线’为一人安全,全家幸福发挥作用吧!”
“厂长!”黄吉华上前紧紧握住厂长的双手。可林厂长却老泪纵横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