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洛瓦老太却坠入了冥思苦想之中。她明明嗅着了那办法里面总有点东西对她不怀好意,但她又觉得根据不足; 而倒是那实实在在的150金法郎的月收入,简直是从天而降,纯系不劳而获的。老妇人没人商量,四天四夜吃睡不香,还发了一次烧。看看一个星期就要结束, 她终于去找本乡的会计师,把这笔奇特的田产交易讲给了他听。会计师沉思了片刻, 说:“马洛瓦姥姥,您今年72岁,假使您再活15年,那可得四万五千金法郎。但我估计您那田庄,至少值得六万金法郎。所以, 我建议您可要价每月付250金法郎, 如果成交,我看您就只要记住一条:活得越长,赚得越多。”
马洛瓦说:“会计兄弟,您的算盘是没法说的。但我总觉得会遭奇可的暗算。他从来不做吃亏的事。”
会计师分析了奇可老板的过去和买田庄的整个过程,认为只要在制订契约的时候条款写明,并由自己作旁证,谅他不敢赖帐,更不敢下毒手。
往后的几天里,倒是马洛瓦姥姥急着想做这笔交易了。一天的日子好像变得长了几十倍。
奇可老板终于来听回音了。他仍然是那样急于成交,但马洛瓦姥姥还是故意让他央求了许久。眼看半天时间磨嘴皮子磨掉了,马洛瓦姥姥才好像有点让步地说:“奇可老板,说到底,我身后的事,也不愿想得很多。但是我活着一天,就不情愿看到我明吃亏。你想,我确定不能再活五六年以上。前几天,我真以为自己要走了。你算算,五六年我只拿了多少钱?我这不是等于把田庄送给你吗?所以,说明白些,每个月拿250金法郎来,爽爽气气。否则请你打道回府吧。”马洛瓦说完,瞅了瞅奇可,心里耽心他真的一走,搅坏了这笔交易。
奇可的神情很沮丧,他觉得这个价太高了, 但转而一想, 七十几岁的人,风烛残年,今天不知道明天的,讨价还价了一阵,便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他和她在字据上签了字。会计师作旁证。
每个月, 奇可老板都按字据老老实实地给马洛瓦姥姥送来250 金法郎;除此之外,对马洛瓦姥姥来说什么也没有变。
一个月接着一个月过去了。马洛瓦本来就很注意保养身体,从不暴饮暴食,而且喜欢到地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这是长期生活清苦养成的良好生活习惯。现在并不因为钱多而有所改变。每当奇可送钱来的时候,她特别留心察看奇可的神情。她明显地观察到,奇可隐藏在笑脸后面的沮丧.正在变成狠毒的憎恨、一种上了当的憎恨。她现在不但不怕, 反而更加放心。原来担心他还有什么圈套,说明已经不复存在。这个一肚皮诡计的奇可老板也不过如此。现在只要提防他来硬的。马洛瓦姥姥到集市上化大价钱买来了两只高大凶猛的狼狗, 并吩咐在自己屋子的门窗上加了铁栅栏,在屋子里还准备了小火枪。一切办妥,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胜利者了。
这样的日子,一晃竟三年过去了。奇可每月都带着一种下去看看小麦是否熟得可以收割的心情来看马洛瓦姥姥,但他惊奇地发现, 这个老太婆简直越活越年轻,身体健壮得像是一棵栗树。“还不垮,这个贱骨头!”他跳上马车回去的路上,总是忿忿不平地咒骂着,“这样下去可太吃亏了!”
没过几天,奇可又来了。马洛瓦姥姥警惕而又兴奋地接待了他。她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新花招! 两人闲谈了几分钟后他终于说是来请她去吃饭的。马洛瓦姥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相识几十年,这个以吝啬闻名遐迩的,从没有请她吃过一片面包皮。
“哎哟, 我说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奇可老板掘到金子啦?”马洛瓦姥姥尖刻的话刺得奇可老板堆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哎,亲爱的姥姥,以前咱们朋友一场, 因为没啥经济来往, 倒也有个‘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美名。但自从咱们立了字据以后, 乡里人反而乱说了,把咱们的朋友交情说成是纯粹的金钱交易。上帝宽恕他们! 为了表白我们的关系不只是那张字据上的关系,我郑重地向您——我受尊敬的亲爱的马洛瓦姥姥发出诚挚的邀请。您绝对不必花一个子儿的。”
“好吧,为了我们特别深厚的情谊,我三天后一定拜访贵店。”马洛瓦姥姥毫不客气地答应了他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