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东明说着从炕上拿起一只鞋底子在鞋上比了比说:“嘿, 正好,我一进来就看见它了。”陶燕婷没话说了, 低头不语。万东明又凑过来问:“嫂子,我刚才说的那个事你倒是表个态呀!”见陶燕婷还不回答,他急了,气呼呼地问:“那你也嫌我的出身?”“不,不,”陶燕婷连连摇头,“绝对不是。”“那你倒是说呀!”陶燕婷想了想说:“今儿太晚了,过两天我一定给你准信儿。”说完便把他推出门外。
等万东明一走,陶燕婷可静不下来了,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说实在的,她是既盼着万东明说出那话来,又怕他说。说了一时接受不了, 不说又从心里着急。可现在人家说了,怎么办?就在这时,又听门“叭哒”一声, 她以为是万东明又来了,就装作生气地说:“让你等几天,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可要生气了!”
“婶子,你认错人了,是我!”一听这声音把陶燕婷吓了一跳, 她听出是万宝昌来了,这可真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她连忙说:“我睡了, 你有事明天来吧!”“谁说的,我从窗户眼儿里看见了,你还在地上蹭哒呢。”万宝昌说着人已进入屋里,满脸奸笑盯着陶燕婷, 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问:“你来干、干……什么?”“听说婶子煮鸡蛋了,我也想弄两个吃吃。”万宝昌此话一出,可把陶燕婷吓得一时出不了声。
万宝昌见陶燕婷默不作声,又往前凑了一步,拉着她的手说:“哟!婶子的手好白嫩呀!”“你要干什么?”陶燕婷猛地把手往回一抽。“哟,这会儿正经了,刚才你们俩可是背也撞了,手也摸了,还说什么刘备孙尚香的, 咱俩就不兴亲热亲热了?”万宝昌皮笑肉不笑地说。陶燕婷气得浑身直哆嗦:“别忘了,我是你婶子!”万宝昌嘿嘿–笑:“又不是亲的,再说那是封建残余,只要咱俩看着顺眼……”陶燕婷呸了一声:“谁看着你顺眼!”“你看不上我,看着万东明顺溜,可你别忘了,他是黑五类、臭大粪!我把你们的事一抖落,明天他挂着牌子,你挂着破鞋三乡五里转一转,你就美了!”万宝昌说着转身要走。
几句话把陶燕婷吓得魂飞魄散, 她紧拉住他的手说:“好侄子, 千万别⋯⋯”万宝昌顺势把陶燕婷揽在怀里说:“好婶子, 不,燕婷,我想你可不是一天半天了,你就答应我一回吧!”边说边把陶燕婷按在炕上。陶燕婷到了这种地步,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只得像死人一样任其摆布……
等万宝昌满足了兽欲,看着直擦眼泪的陶燕婷说:“燕婷, 你也别太那个了,人和人就是那么回事,哪个皇帝没点子风流事,何况咱们一个平民百姓呢?我手里有点儿权力,也不亏你,往后你的工分按满工记,分口粮时,我称秆一抬,算盘一响,你知我知就行了。”陶燕婷把头扭向土墙,再也不理他了。
真是偷腥猫儿性不改,万宝昌自从那天晚上尝到了甜头, 他是每晚必来,花言巧语,软硬兼施地欺侮陶燕婷。
这天晚上,万宝昌把小脸洗了洗又来了, 陶燕婷一点儿也没反抗就让他得了手。就在这小子美着时,突然“哗啦”一声门响, 接着“咚咚咚”地闯进一个人来,一挑门帘进了里屋,来人正是万东明,一下子吓得陶燕婷和万宝昌瘫了。
原来万东明那天向陶燕婷表明心迹后,见陶燕婷并没拒绝, 只是让他等几天,他知道事有八成了, 乐得天天夜里做好梦。耐着性子等了四天不见回音,沉不住气了,刚才一时心血上涌来找陶燕婷,想锣对锣、鼓对鼓当面问问。快到门口时,正好看见万宝昌进去, 他就躲在一边想等万宝昌走了再进去。哪知万宝昌一进去就拉灭了灯,凑到窗根儿一听, 顿时怒火冒三丈,不顾一切地冲进屋里。
万宝昌乍着胆子问:“你小子夜入民宅,干……干什么来了?”“还是问问你自己吧!”万东明说着双手握拳,两眼冒火,一步一步逼过来,吓得万宝昌不住地讨饶:“东……明叔,高抬贵手吧!”万东明哪理这一套, 他一伸手像抓猫似地把万宝昌托了进来,怒骂了一声:“去你妈的!”就把万宝昌从敞开的窗户里扔了出去,摔得那小子直学鬼叫,然后夹着尾巴逃跑了。
心魂稍定的陶燕婷刚要开口想把原委说清楚。哪知万东明一挥手制止住了。他双唇紧闭,鼻孔里出着粗气, 胸脯一起一伏地说:“难怪你让我等几天,是为了和他说清楚!”“兄弟,我⋯⋯”“什么也别说了, 谁让我是黑五类崽子呢,还想高攀,瞎了眼了!”说着在自己身上猛捶几拳, 一跺脚走了。陶燕婷眼前一黑,倒在炕上……
自从万东明摔了万皇昌以后,就做好挨斗的准备, 可一连几天不见动静,他也不知道万宝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好等着人家什么时候找来就认倒霉。他也暗暗骂了陶燕婷无数次,可每次骂过之后, 又觉得她不是坏女人,这里头准有事儿, 可气一上来又大骂一阵。从此他再也没登过陶燕婷的门。但一空闲下来,就远远呆望着陶燕婷那三间土坯屋, 好半天儿脚不动窝。
这样过了半个多月,有一天他一个本家侄子万长山来找他, 说公社让一个村出两个民工去修水库,村里决定让他俩去。肚里正窝火烦闷的万东明二话没说就痛快地答应了。就在万长山转身要走的时候,万东明突然叫住万长山说:“今儿个吃了晚饭扛着大镐上我这儿来。”“干啥?”万东明瞪了他一眼说:“刚才我出去兜了一圈, 谁家的自留地都种上麦子了,只是你婶子⋯⋯”“我婶子?”万长山翻了半天白眼, 想不起从哪儿又蹦出一个婶子来。“我说的是陶⋯⋯”陶字一出口,万长山明白了,他咧嘴冲万东明一笑,答应一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