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茂元上门,刘支书两口子显得异常亲热,递烟、端茶、让座,把个张茂元弄得手足无措,浑身都不自在。
来贺喜的人像走马灯似的,去了一拨又来一拨,好像没个断头的样儿。张茂元觉得自己像一棵孤零零的苞米秆立在空旷的田野里,他有些手足无措,别人都爽爽快快地来送礼,就你张茂元的钱金贵?再怎么说,看在乡邻的情分上,也不能一根肠子通到底吧?张茂元越想越觉得浑身有无数小虫在爬,他想改变主意,干脆把甲鱼当礼品送给支书,可又一想,自己来干啥?讨不回甲鱼,还有脸进家门吗?在老婆面前以后还能抬起头么?张茂元进退两难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张茂元觉得该回去了,可不明不白地告辞又太窝囊。他最后拿定主意。先要要看,俗话说,张嘴三分利,不给也够本。得罪了支书没啥了不起,要是这次打赌输了,在老婆面前可没好日子过。想到这里,他鼓足勇气说道:“大兄弟,我刚才忘了,明天我那女婿来,你看……”刘支书一听这话,摊开两手苦笑着说:“你看看我忙得这样,明天哪有时间给你去陪客呢?”
张茂元一看支书听拧了,着急起来:“这个,这个,那两只甲鱼——”“老哥,你这两只甲鱼可救了我的大驾了,真不知怎么感谢你呀,刚才我称了称,整四斤,按市场价该给你 200元呀,来来来,抽根喜烟。”刘支书说着递过来一支烟,张茂元舌根发硬,脑袋里像塞进了一团牛草。他连忙说:“我有我有——”伸手到衣兜去掏烟,不料装在衣袋的那张百元钞票被带了出来,一下子掉在桌面上。刘支书两口子突然敏感地盯住了,张茂元也一下愣住了。他伸手去抓钱, 刘支书猛地上前一步按住他的手, 有些激动地说:“老哥,你看看,甲鱼还没给你钱,你这是干啥,不能叫你再破费,这钱你一定拿回去。”支书老婆也接上道:“大哥,这样做不好, 刚才那些送礼的都被我们打发回去了。”刘支书抓起钱,硬塞进张茂元手里。
张茂元的残酒全都化作冷汗冒了出来,他脸憋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地说:“甲鱼、甲鱼我送给你,除了这甲鱼,”他艰难地继续说,“又拿来这点小意思,小意思。”张茂元努力张开手指, 无奈地把钞票丢在桌子上。刘支书又抓起钱,说:“这钱你一定要拿回去, 甲鱼的钱我这就给你。我是向党支部、向村民做了保证的,今后谁的东西也不收,谁的东西也不要!”
在相互推让中,张茂元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地走出刘支书家的大门。他的酒彻底醒了,回去怎么向老伴交待呢?无奈之中,张茂元来到打鱼的李老汉家,向他借了两只甲鱼,先把那个赌打赢了再说。
张茂元又在外面多磨蹭了一些时间,才提起甲鱼向家走去。
进了家门,他又拿出一副兴冲冲的样子,咋呼道:“孩他娘,快拿盆来,快拿盆来。”
老伴一见,反而吃了一惊:“咦?这甲鱼从哪来的?”
“从刘支书家要回来的!”
“他还给你啦?”
“他敢不给!要吃老鳖自己买去,老子不侍候他!”
老伴忽然冷笑一声:“老头子,我看你别癞蛤蟆垫床腿——强撑啦,刚才,刘支书又来了。”张茂元一愣:“他来干啥?”“刘支书说,甲鱼钱200块,礼钱 100块,一共拿来了 300块,你充什么好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