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见过最小的一个岛,它叫笠岛,就在渤海湾里。我去这个岛是因为在这之前总有同学向我吹嘘,说谁也不敢去那儿、它有多么了不起之类。结果我就去了,结果也就遇到了不少怪事,还差点死了人。
我们是瞒着大人偷偷坐小船去的。绕过三四处礁石、四五道激流,一口气爬上小岛,真像探险一样。岛上到处是小叶杨和紫穗槐,还有爬蔓的荆条。
这里真静,连海浪拍岸声都没有。原来它三面礁石环绕,只有南边是细白沙滩。离南岸不远竟有一座小屋,很旧。我们赶紧跑过去,离它十几米远时,突然有什么从窗户和大敞着的门里“呼呼”蹿出。原来是一些猫,真是猫。大家叫起来:天啊,这里有这么多猫。它们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就是不过来。有人把食物抛过去,它们犹豫着出来,吃完了就看我们。大家争着给它们东西吃。
结果所有的猫都跑出来,足有五六十只,再后来大概有一百多。
原来这是一个猫的世界,而当时别处都在大把大把撒耗子药,想找到一只猫可难了。
它们多美,一个个干干净净,花纹鲜亮,两眼水汪汪地看我们。大家开始议论这些猫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想不出。不过都知道它们来这儿吃鱼。
看了一会儿猫我们就进了小屋。这么好的地方,炕,小锅,劈好的柴码在那儿。这都是谁弄的啊?有同学说这是渔民们许多年前盖了的,是为了避难。什么难?海难。船在海里遇上大风,有时怎么也回不了家,就到这个岛上来。我们想象:外面大风大浪,小屋里热腾腾地煮鱼,真棒,让我们也遇上一回这样的海难吧!
天越来越热,中午我们一头扑进水里,游泳,还想逮一条大鱼,放在那个小锅上煮。
果真有一条扇形大鱼贴着沙滩游过来,大家欢叫着扑去,一齐围堵。大鱼乱蹿, 后来不知是谁踩住了它——那同学刚刚高兴得喊了一声, 然后就嚎, 嚎声吓人。他的脚肯定被鱼弄疼了——他也太娇气,一边叫一边倒下了。
我们赶紧把那同学从水中扶起,他还是嚎。抬上岸一看,这才发现脚的内侧有一个不大的红点,没有流血,但四周好像生出了几道红线。他咬咬牙说:我就要死了。谁也不信。他又说:刚才我是被土鱼蜇了!
同学们一听都哭了,因为住在海边的大人小孩都知道:被土鱼蜇了就活不成。天哪,那是一条土鱼!
正哭着,突然一个最矮的同学急急地咕哝着:以前听爷爷说有人就在这儿被土鱼蜇了,那人剩下一口气,还是爬进小屋里,掀开炕席子找到了一包东西,就活了……
几个同学对视一下,马上抬起受伤的同学往小屋跑。进屋立刻掀炕席子,到处掀——真的找到一个纸包——里面有一撮灰白色的粉面。
粉面搽上去只是半小时, 伤口四周的红线消了。受伤的同学一抹泪:
“我活了⋯⋯”
离开小岛已是下午,猫齐齐地站在岸边。我们这才想起要捉一只带走,没门,它们大概害怕岛外的耗子药,死也不跟我们走。
回去后,我们最急着弄清的就是纸包里的秘密。大人们摇头,我们还是问。最后一位老人被缠得发急,只得告诉:那是小姑娘——十几岁的小姑娘剪下的小辫炙成的粉——只有这粉才能对付凶狠的土鱼, 这是老辈传下来的⋯⋯
以上是一个真实的经历。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无法忘记那个荒岛、美猫与凶鱼,特别是关于伟大的小辫——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