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张万生刚过而立之年， 就被破格提拔为光学仪器厂的财务科科长兼主管会计， 掌管厂里的经济大权。
张万生前程是一片灿烂辉煌。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 正当他青云得志， 准备大干一番的当口， 家里出事了： 他那不满5岁的儿子小敏失踪了！
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 万生的媳妇素云领着儿子小敏坐在门口洗衣服，这时，对面胡同里传来“冰棍，冰棍”的吆喝声，小敏缠着妈妈：“冰棍，要冰棍。”
孩子的话就是圣旨，素云撩起围裙擦了擦手，掏出两毛钱，小敏硬要自己买，素云也就依了儿子。自己又低头哗哗地搓起衣服。
过了两三分钟，不见小敏买冰棍回来，素云喊了一嗓子：“小敏，别贪玩，快回来。”没见回音，她抬头一望，不见孩子踪影，就出去寻找。转了几圈，仍不见小敏，素云有些慌了， 扯开嗓子不住地喊，可就是听不到小敏的回答声。孩子失踪了！素云赶紧给丈夫挂电话。张万生厂里的同事们闻讯，也都赶回来帮着寻找。他们兵分几路，拉开大网，每条街，每个胡同都找了一遍，直到天黑，也没结果。
后来大家又在电视台、电台、报纸发了寻人启事，但奇迹最终没有出现。
一晃半年过去了，英俊潇洒的财务科长，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脸上没了笑容，鬓角添了银丝。素云更是痛不欲生，几次寻死上吊，幸亏邻居发现得早，才被救下来。
转年3月，万生夫妇收养了一名两岁的小女孩，这才渐渐打起了精神。他们给孩子起名张望，视为掌上明珠，一直将她供到读大学。
尽管有了张望，有了希望，但失子的悲痛对张万生打击太大，他的大脑神经刺激太深，以致变得神魂颠倒，丢三忘四，常常是戴着帽子找帽子，拿着钢笔找钢笔，工作也常常出错，常把一千写成一万，把一万写成一千，这样的财务会计显然是不称职的。
好在张万生还有自知之明，他主动提出辞职。领导考虑再三，答应了他的请求，并征求他的意见，愿意到哪个部门去工作。张万生说出话来，让领导大吃一惊，他竟要到红星浴池去看澡堂子。
让一位会计师去看澡堂子，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但张万生执意要去，领导拿他没办法，最后跟饮食服务公司联系，言明工资福利仍由光学仪器厂发。这样的好事，人家哪会不接受，很快，张万生就到红星浴池上班了。
红星浴池位于市中心， 是全市最大一家浴池。南来的、北往的， 天天浴客满员， 生意兴隆。张万生工作认真负责。每天早早上班， 将水池冲刷得干干净净， 将水温调得凉热适中；从第一位浴客进池， 到最后一个浴客穿衣， 他始终在澡塘子里转悠， 浴客有什么事， 只要开口，他都乐意帮助，那表扬信堆得像小山似的。浴池的经理非常满意，说：“到底是知识分子，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
不过，时间长了，老浴客们发现张万生有个怪癖： 愿意看十多岁左右孩子的屁股， 来一个，看一个。一年复一年，张万生又开始看大小伙子的屁股了。整天跟在人家脘后转圈看，看得小伙子都有些不好意思。最后有人将此事反映给浴池经理。浴池经理侧面观察几次，果然，张万生有这个毛病。但考虑到过去失子对他神经造成的刺激，且又都是同性公民，所以经理只是旁敲侧击地点了他一下：“张万生同志，没事你到小屋里抽个烟喝口水， 别整天在澡塘子里转，一群光屁股有什
么好看的。”
张万生嘴上答应，可旧习难改，大小伙子的屁股仍是照看不误，惹得浴客们送他一个外号：屁股鉴赏家。
终于，在第18个年头的一天，张万生看到一个小伙子症部有个黑点，他顿时眼睛放光，走到小伙子跟前，左看右看，看了个仔细。小伙子被看毛了，没好气地回头说：“讨厌，一个痣有什么好看的。”张万生忙赔笑脸：“对，对，是个痣。看我这眼花的，还以为是泥巴呢。”
小伙子洗完澡，穿上衣服，张万生破例不在澡塘子里转了，急忙跟了出去。张万生主动跟小伙子搭腔，得知他叫李强，是本市财会学院工业会计系的学生。
这时，张万生的精神特好，话语也多，什么利税、利率、借方、贷方，谈得头头是道，听得小伙子有些吃惊，真看不出这看澡塘子的老头对会计专业竟有这么深的造诣。两人互通了姓名，算是交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