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迷糊”此时酒劲似乎又涌了上来,他打了一下酒嗝, 一摇手说:“没……事! 人家大商厦,不……哄咱。”
“邱老兄真讲义气,我徐某说话算话,出了事找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以合同为证”,说着,徐经理取出一式三份早已写好的合同书一条一条地念了起来……
“酒迷糊”将合同书交给王浩,说:“你,明天先和徐老弟去银行取款,然后到财务科盖合同章,我,安排装车,再见。”说着,也不管王浩,跌跌撞撞出了鸿宾酒楼。
王浩觉得事情严重,就直奔厂长家汇报,谁知厂长下午临时乘车去北京开会了。说是一星期后才能回来,王浩这下“袜子里长草——慌(荒)了脚”。
王浩怏怏地回到家,他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为了不使厂内财产遭受损失,决定自己亲自押车催款,以便见机行事。
第二天一上班,王浩带会计陪徐经理去银行将牡丹卡上的那二十五万元转到亚飞厂帐户上,又回厂盖上合同章,这才急忙赶到仓库。此时,一脸倦意的“酒迷糊”已让徐经理验罢货装好车,正依依话别,王浩将两份盖过章的合同书递到他们手中,并将自己去新疆的想法告诉了“酒迷糊”。谁知,“酒迷糊”却连连摇头说:“小王,算了吧,就凭你这副书生身板,路上还不给颠散架了,甭去了!”
王浩见“酒迷糊”如此固执,心中不觉起了疑心:“看来这位姓徐的背后肯定给他啥好处了,不然他能如此庇护这徐某?不行! 我得对厂长和全体职工负责到底! ”想到这,便坚决地说:“邱科长,我认为应该去一趟好,顺便也可以让徐经理陪我摸一下那里的市场,徐经理不会不欢迎吧?”说罢,王浩转过身,静静地观察徐经理的神色。
徐经理看来对王浩亲自押车丝毫不感到意外和慌乱, 他一把扯起王浩的手,热情地说:“欢迎,欢迎,王科长能到我们新疆去做客,我是求之不得呀,到喀什,我一定为您做导游,请王科长参观全国最大的清真寺。”
“那好,我就先谢谢徐经理了,”王浩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酒迷糊”见劝不住,只得点头应允。
王浩和徐经理坐进驾驶室, 同“酒迷糊”打声招呼, 乘车而去。
汽车一路上翻山越岭,过黄河,穿沙漠,足足走了五天多才算到新疆地盘,王浩在上路的第二天便患上重感冒,浑身酸疼,四肢无力,可他还是咬紧牙关坚持着,徐经理对他倒是蛮热情,嘘寒问暖,端水送药,十分周到,搞得王浩对自己都不相信起来,难道我真的看错了人?
当天晚上,货车停在一个叫不上名的小镇,徐经理显得格外兴奋,宣布路上只要不堵车,明日中午前赶到喀什绝对不成问题,到时他一定请王浩和司机吃新疆正宗的手抓羊肉。说着,照例让服务员炒了几个菜,同他俩小酌起来。
王浩坐了一天的车,加上感冒,浑身像散了架似的难受,哪里还有一点食欲, 可又推不却徐经理的一片热情, 只好象征性地吃了两口菜,便放下了筷子,徐经理也不勉强, 亲自打水让王浩吃完药躺下,不一会儿,王浩只觉得头发昏,眼发沉,“呼”地一下就睡过去了。
王浩昏昏沉沉一觉睡到次日七时才迷迷怔怔地醒来, 他只觉得脑瓜一个劲地发沉, 仍然想睡,他好不容易睁开眼,发现司机也在呼呼大睡, 徐经理却不知去哪儿了。王浩勉强挣扎着下了床,想出去讨杯水喝,走到院内,见他们厂里的那辆货车仍停在老地方, 可车上的货全空了!
王浩大吃一惊, 连忙使劲叫醒了司机, 两人里里外外找了几遍, 哪里还有徐经理的踪影,服务员都是新疆姑娘,说话又听不懂,好不容易找到一位翻译,才知道天没亮徐经理就已经结好帐,又叫上一辆卡车,把车上的货全拉走了,临行时还特意嘱咐,不让叫醒他俩。
王浩和司机这下可是“伸胳膊穿裤——乱了套”,他们开车加大油门一直追到喀什也没见到徐经理的影子, 喀什市倒真有座天山商厦, 可问了一圈,都说没有姓徐的业务经理,王浩这才彻底明白是上当了!
当天,王浩同厂里通了电话,厂长到北京开会仍没回来,只好又打给了“酒迷糊”,谁知“酒迷糊”不但不急,反而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先回来吧,估计没事。”
王浩又气又恼地坐车返回厂里,一下车就往厂长办公室跑,一进门,只见“酒迷糊”正同厂长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无名之火便“噌”地一下蹿了上来,他点着“酒迷糊”的鼻子哆哆嗦嗦地斥责道:“你,你还有脸在这里? 你说,这损失的二十五万咋办? ”
厂长急忙将王浩扶到沙发上,又亲自为他倒上一杯茶,笑呵呵地说:“王浩,辛苦了,你先别急,看看这个再说。”说着将一封电报递给了他。
王浩接过电报,只见上面写道:“近日携款当面请罪,徐。”王浩将电报反复看了几遍,不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奇怪地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原来,当徐冒充天山商厦业务经理前来买鞋时,言谈话语之间,“酒迷糊”对他产生了怀疑,可一时无确切证据,待徐走后,他同新疆喀什的一位朋友通了电话,委托他查清徐的真实身份,并约好晚上十二时通话,从鸿宾酒楼回来,“酒迷糊”就接到朋友的电话,知道徐是骗子,可因为厂内急需二十万购买原材料的款子,于是便将计就计,采用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同仓库保管员连夜将一万只单脚鞋分别装入五千个鞋盒内,也就是说,车上拉走的五千双鞋其实都是同一方向的,不是细心人很难看出破绽。姓徐的骗鞋心切,果真上当。“酒迷糊”本想事过之后再告诉王浩,谁知王浩执意要押车,因徐在场当面又无法挑明,只好让王浩跟车白受了几天罪。姓徐的将鞋骗到新疆,直到以低价抛售时才发觉上当,可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再加上理亏,唯恐亚飞厂起诉他,只好乖乖地再凑齐钱送来,否则那一万只单脚鞋只能是一堆废物……
王浩被这戏剧性的变化惊呆了,好半天才激动地上前握着“酒迷糊”的手,诚心诚意地说:“邱科长,我算服了您啦,真是姜越老越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