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丙仁从单位下岗后,看了两本药书, 就决定摆摊行医。不料, 一晃三个月竟无 人问津, 看见别人摊前锦旗飞扬, 人头攒动,他就琢磨开了:人家旗上一律写的是“华佗再世”,“妙手回春”等字样,难道我不能⋯⋯想到此, 他不禁一拍大腿,乐了:乖乖的,我也学一学。
回到家, 他就买来十几面红绸子,毛笔一支,金黄油墨一盒,一连三天,关在家里自己给自己写锦旗。为了增强轰动性和真实性,他一反常规,摒弃了那些江湖游医锦旗上千篇一律的套话,写下“肾病之克星”、“偏瘫偏偏不瘫”、“治性病真可信”等标新立异的大字,然后写上抄来的地址,至于姓名,胡乱瞎诌几个,反正百家姓里多的是。
写好锦旗,匡丙仁第二天就用尼龙绳沿街旁一扯。乖乖,当即就有不少过路人围拢来问医求药,把个匡丙仁忙得团团转。他既要回答人家的咨询,又要望闻问切,装成老中医的样子给人瞧病,还要给驻足观看锦旗的人耐心地解释宣传。好在匡丙仁巧舌如簧,把送锦旗的人得了啥病,多少年了,跑了多少大医院,正准备绝望自杀时巧遇了他,是他妙手回春,不收分文报酬,病人康复后为表感激之情送来了锦旗等等事例,讲得有鼻子有眼,真是一面锦旗就是一篇感人的故事,使围观的人唏嘘感叹。
不消说,生意确实好多了,有病的赶紧瞧病,没病的把亲戚朋友介绍到这儿来,还有的恨不得在身上找出一丁点毛病来找“克星”治治。匡丙仁整天像陀螺乱转,一刻不歇。好在中草药见效慢,又吃不死人,还真给他蒙住了。
就在匡丙仁生意红火的时候, 来了一个留长发的矮胖小伙。他站在摊前左瞄右看好一会儿,才慢腾腾走进“匡丙仁诊所”。匡丙仁以为是瞧病的,热情地招呼道:“小伙子,快请坐,得了啥病呐? ”
矮胖小伙坐下后,脚跷上诊桌,笑嘻嘻地说:“得了肾病。”
“啊,年轻轻的,得了这种病,怕影响你的终生大事呀,让我瞧瞧。”匡丙仁见对方不懂礼貌,心里有气,但还是强忍住了。
“不用瞧啦,”矮胖小伙“腾”地立起,一手扼住他的脖子,一手指着外面的锦旗:“告诉你吧,我就是上新河村五组的,名叫徐苟山,你说,那锦旗是咋回事,我啥时让你治过肾病? ”
“啊?”匡丙仁愣了,这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有一面锦旗下的落款,还正巧是那个村,那个名。匡丙仁一下子慌了,满脸堆笑地说:“你扼得我喘不过气来,你放开,咱俩到内室详谈。”
一到内室,徐苟山一本正经地说:“你这是侵犯我的名誉权! 你说,这事咋办? ”
匡丙仁通身冒汗,欺世盗名他还不怕,世界上同名同姓的多着呢。他怕的是,对方如果真的告到法院,法院一调查,那他行假医,买假药的事就会暴露了,怎么办? 匡丙仁眼珠一转,忙掏出一百元钱。不料,徐苟山鼻子一哼:“我徐苟山三字儿每字值一万,你这是打发讨饭的呀。”
“啊?”匡丙仁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醒悟过来,立即磕头作揖,“只怪小人一时糊涂,冒用您的尊姓大名,您老就高抬贵手,放我一码吧? ”
经过一番求饶和讨价还价, 最后匡丙仁答应赔偿徐苟山一万五千元名誉损失费,并讲定分三次还清,先付三千。看着徐苟山拿着自己绞尽脑汁赚来的血汗钱离去,匡丙仁气得左右开弓,掴了自己几耳光:“他娘的,唱假戏却不料引来个真角儿。唉,只怪我一时大意,写名字前咋没先打听一下,撞上这么个二流子,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匡丙仁整天忧心忡忡,就怕徐苟山上门讨债。真是怕曹操曹操到,半年后,徐苟山又来了,不仅一人来,还带了个漂亮姑娘。徐苟山取下金丝眼镜,对匡丙仁笑道:“生意还好吧?这是我的未婚妻冯游怡,街道上的。”
“噢,难怪眼熟呀,她原先在我这儿听过我的宣传呢。”匡丙仁心里在哭,脸上却是讨好地笑着。
“哈哈”徐苟山打着哈哈,皮笑肉不笑地说出了来意,“我今天带游怡来,就是想扯几套新衣,顺便买台彩电,钱不够,想找你借借……”
经过长时间的考虑,匡丙仁清楚这场勒索是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所以他这次决定乘徐苟山的未婚妻在场,正好来个当面锣对面鼓地讲清楚!匡丙仁把头一抬,不客气地说:“对不起,近来生意不好,我手头没钱借。”
“咋?你想耍赖?”徐苟山一把揪住匡丙仁的衣领,低声吼道:“白纸黑字,你识相点,不然老子……”
“你想干什么? ”匡丙仁还在挣扎着。
“哼哼,你还不还? 你不还,我就把锦旗扯下来,当着千百个病人的面戳穿你的鬼把戏,让你永远也摆不了摊……”
匡丙仁眼一闭,牙一咬:“你扯吧,我早就不想挂你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