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亚章
这几篇日记写于两个月前,记录的是我的河南“东珍学校”之行。我与“东珍”结缘于去年5月份,当时正是高考前夕,我在《读者》上看到一篇报道救助艾滋孤儿的志愿者李丹及他所创办的“东珍学校”的文章。当即便想与他联系,未果。暑假中,在偶然的一次网站链接中,和“东珍”取得了联系。写下这些日记，是希望对那些有志于志愿者工作的青年朋友们有些帮助。
5月1日下午
现在是5月1日下午3点30分,我刚睡醒,却仍然疲惫。
昨晚10点36分我登上开往洛阳的火车,我的终点站是开封。
第一次坐火车就跨省,却没有想象中的紧张或兴奋，一路身心平静。车厢拥挤,连过道都坐满了劳累的行人。我十分不易地挤到我的座位。幸运的是,遇到了后来的同行者王盛,心里顿时感到踏实了许多。
今天早上5点多被冷气吹醒,双眼干涩,透过车窗,我看到的是大面积的农田,荒凉:偶尔几间不起眼的土坯房点缀着无垠的大地。紧闭的大门都无一例外地贴着大小过于夸张的“福”字。在灰蒙蒙的晨雾笼罩之下,在大面积的土黄大地之间,“福”字显得特别美好……在睡眼惺忪中,天空逐渐放白,火车到开封站了。在出站口,我一眼认出了崔山,接待我们的志愿者。在与志愿者一年时间的联系期间,一直没有机会来开封,这次的见面无疑将直接让我对“东珍”,对这份事业,对艾滋病志愿者都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5月1日晚
晚上去志愿者工作的办公室了,因为要和崔山商量明天下乡的具体时间。在办公室,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见到了张夏青—在众多关于“东珍”的报道中作为典型的小女孩(因为输血感染HIV病毒)。眼前的小夏青比报纸、电视中看起来更开朗,眼睛大大的。小夏青和志愿者相处得很融洽,很信任他们。在我准备拍摄下她的笑脸的时候,她很警惕地用一本书挡住了脸,于是我暂时放弃了拍摄她的想法。我问了一个志愿者,小夏青才12岁,她这种情况能够活多久?这位志愿者只说不确定。其时,在我看张夏青的时候，我忍住没有哭出来,这么一个看似很健康的孩子,血液里竟流动着HⅣ病毒!
同时,我看到的还有几张新面孔,都是四月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志愿者。我挺高兴,因为“东珍”有新的能量使之能够支撑并运转下去,另一方面我很难受,志愿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期待明天下乡会有新的收获!
5月2日
今天,我和王盛、崔山、刘艳辉(另一位志愿者)一起下村子。崔山的挎包鼓鼓的,里面装的是给孩子的生日礼物:字典、文具盒、书本,都是资助人捐助的。从开封汽车站坐汽车去尉氏,然后在尉氏坐小摩的下村,两个小时左右我们到达村里,这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了。今天我们走了两个村子:王响村和代家村,全程四个多小时。两个村子不在一起,中间隔了大概一小时的路,所以我们只看了6家孩子,大部分时间是在路上走着。
一路从村子里穿过,印象是极其深刻的,因为破落的房屋、堆积的土坟……
我们去的第一家是村子里条件比较好的(崔山这样告诉我们)。孩子的父母因为卖血感染艾滋病双亡,现在跟着姑父姑母过日子。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我到屋内看了看,那一刻我完全不相信眼前的环境是人睡觉、生活的地方。一间屋子中间靠墙放一张桌子,两边墙角放床,屋内的地面和屋外的地面就没有区别,都是沙土。院里左右两边盖了小屋子,是关牲口用的。我们把文具送到孩子手里,孩子很腼腆地收下。
我们要离开时,孩子的姑父姑母从屋里头拿出好几袋花生要塞给我们。崔山没有要,我们也就离开了。
在村头,我看到最多的是大黄牛,几乎每家都有一头甚至还有两头的,还有猪、狗、老母鸡;牲口就趴在院里或门口,大堆的粪便散落在院内到处都是。土是沙质的,走在上面很费力。路中间铺着玉米梗,崔山告诉我们,村里的人把这些东西铺在路中间让太阳晒,路人踩了好烧火。其实,在走过几家之后,我就很熟悉村子里的房屋结构了,几乎是一个模具浇铸出来的,中堂无一例外地贴着毛主席的像。房子即使有不一样,也只是大小的不同。
在与村里人的交谈中,我知道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甚至不理解的事:1斤麦子换1.8斤苹果,一只牛犊一千多块钱,农业税取消了,油、化肥涨价了走到村头看到一座外形不样的房屋。崔山说,这是政府出钱建的卫生所。大小和一般学校的医务室差不多,粉刷得很新,但门是关着的。回来的路上,看到路边竖着许多巨型广告牌,很旧。写着宣传语:男孩女孩一样好,都是未来接班人;生男生女,顺其自然。想到来这里之前身处的环境,我确实感觉到了一种反差。在车上,我和崔山又一次提到了小夏青。崔山说,夏青的妈妈管这病叫“饼干”。她跟夏青说:“你的饼干会传染人的,要注意。”小夏青知道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病,也知道这病叫“艾滋病”,但是,“艾滋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病,她不知道。晚上整理日记的时候,看到电视上正在播的一档拍卖节目。参与拍卖的几位先生都很年轻,经济实力雄厚。拍卖的物品仅仅是一些女性用品:脱毛器、腰带……从起拍价的几百块到最后一两千的叫价,随着叫价者的牌号频频举起而愈发变得跌宕。
白天的现实,晚上的电视节目,皆在同一块土地,同一片蓝天下上演,之间的落差让我一下子找不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