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束河?”
“这里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安静,美丽。去年,束河镇政府为了开发束河,让一些特色店到这里经营,任我们随便挑位置,一年免租。我专门挑了这个地方,因为它很偏僻,一般游客走不进来。”
“天!那你怎么做生意?”我惊问
“生意?”阿甘笑了,“人不能被生意束缚住。对我来说有一个安静的空间,养一条狗,种些花,想走的时候随时锁门上路,这种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我无语。想到城市里的蝇营狗苟、机关算尽,真不知,同样的世界还有这么多不同的人生。看着那满园子瘦伶伶但却灿烂的向日葵,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一生追逐太阳,但最终被太阳的烈焰灼痛。
“你喜欢凡·高?”我问。
是的。但我不像他那么狂热,我是一个佛教徒,种向日葵只是为了看到它时,有种很开心的感觉。”阿甘凝视着面前的向日葵,目光平静而悠远。
不一会儿,木头像框全部被绑好,阿甘扛着像框走进店里。这时,拴在园子里的小狗歪歪因为看不见主人,开始焦急地呜咽起来。
我心中一阵不忍,跑到园子里,自作主张地为歪歪松绑,然后,抱着歪歪进了小店。阿甘此时正在往一件白色T恤衫上画一幅漫画,图案是“地下铁”,一个女孩独自坐在空无人的地下铁里,窗外是幽蓝的天空,天空上有繁星满天。
我想,在阿甘的眼中,女孩一点也不寂寞。毕竟,她有星星做伴。那么,他自己呢?每天晚上,当歪歪入睡后,他是不是也要靠束河的星星做伴呢?
但是显然,阿甘是不会思考这个问题的。一个有勇气经常行走在路上的人,身影是寂寞的,灵魂却是丰富的。
音乐袅袅的,空气润润的清冷的山风不时送来雪山上凛冽的气息。可能因为感激吧,歪歪一直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着我的手心。舔着舔着,柔软的脑袋舒服地倚在我的臂弯里,不一会儿,轻轻的鼾声响了起来。
我的心里越发感动。为这份近乎奢侈的信任,狗的,人的。不知为何,我竟然向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男孩讲起了压在心中最深最深的秘密。
我的初恋男友也是一个艺术生,大学那会儿,他画了无数油画、水彩、国画,我们一有时间便背上画夹去郊外。他画画我听音乐,看小说。那时候,他对我说,将来我们在一个美丽的地方开一间小店铺,他绘画、做手工,我写文章。我们虽然不会太富贵,但却会生活得很美很美。
“后来呢?”
“后来,毕业后,我去了北方,他去了南方。若干年后,他成了圈内著名的设计总监,但是却告诉我,他的手除了点击鼠标,再也捏不住画笔了;再若干年后,他又告诉我,他把以前的东西全忘了。所有的一切,说过的,做过的,不留一丝痕迹。”
阿甘不语,只是低着头用画笔在T恤衫上仔细地描绘着。半晌,他也悠悠地对我说:“在家乡,我也有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爱人。但是,因为我的流浪,她不得不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那段时间,她天天以泪洗面。后来,不知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爱情,我最好最好的男朋友经常过去安慰她。前些天,我得知,他们两个马上就要结婚了。”
“恨他们吗?”
“怎么会?!”他淡然一笑,“那位男朋友在网上给我留言不敢睡觉,害怕梦到你拿刀砍我。’我让他尽管睡,对于他们我只有祝福和感恩。
是啊,既然都有过故事,不管结局是失意还是得意,尽量感恩吧。至少,那故事的过程都曾经给过我们美丽。
整整一个下午,我一直抱着歪歪坐在阿甘身边看他作画。虽然不是艺术科班出身,但是对待每一幅画,他都倾注了最大的耐心与认真。一幅简单的“地下铁”图案硬生生地被他“精雕细琢”了近三个小时。当四周光线暗下来时,他才收起画笔,把完工的T恤挂在架子上。“这样件T恤卖多少钱?”我问。
“20元。”
“20元?!”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可画了一个下午!”
“我是在画画,不是在画钱。”阿甘平静地解释。
我闭上嘴巴,实在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说实话,即便20元,估计前来问津的顾客也寥寥无几。因为整个下午,除了我和歪歪陪伴,他的小店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光顾。或许,这也正是他所要达到的效果吧。
天色将黑时,阿甘果真锁上门搭乘大巴去昆明看朋友。问他打算去几天,答曰,自己也说不准。看来,这真是一个行走在路上的阿甘,没有目的,但却自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