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敦耕
我少时习武,经常听到先师柯金木与武林前辈谈论铁罗汉妙月和尚的铁事。现就回忆所及,叙述于下。
妙月和尚(1883年一1945年)俗名不详。祖籍晋江安海邵厝村。从小生长在农村,十六岁时,奉母命皈依佛教,出家厦门朝天宫,拜觉明和尚为师。后又跟随瑞象岩仰华和尚,苦练太祖拳法,兼习跌打医术。数年后住持安海安平古庙,悬壶济世。
清朝咸丰年间,晋江安海邦美村有蔡玉明其人,幼嗜技击,多方求学。后又随风阳拳师前往安徽习艺十多年,学成返里。遂集白鹤拳、太祖拳、达尊拳、罗汉拳、猴拳之大成,独树一帜,称为“五祖鹤阳拳”,名噪一时,以致闽南一带拳师纷纷慕名前来比试。其中有献春拳师林九如,系布袋木偶戏艺人,精白鹤拳法。浑名“布袋戏狗”,简称狗师(因闽南语“九”与“狗”同音之故),闻蔡氏之名,挈礼来访,声称拜师。时蔡氏因病卧床,知狗师来意不善,就说道:“你能把我拉下床,我就收你为徒。”狗师知不能再隐瞒来意,即动手握住蔡氏踝部,用力下拉,想不到蔡玉明身体紧贴床板,竟似铁铸罗汉,丝毫不动。狗师自知遇到高手,连忙下跪叩头。蔡遂收他为门生。数年后,狗师练成铁沙掌硬功,与当时蔡的门生魏豹(字隐南)齐名。魏任职泉州府捕快,以腿功见长,曾踢右白入护城河。时人并称为蔡玉明的“狗手豹脚”。
某年夏天。泉州北门有一菜姑(即在家茹素之女佛教徒)跌伤,致髋关节脱白,延请狗师诊治。适妙月以教谊往探。旁观狗师施术巧妙,应手复位。就要求拜他为师。狗师见妙月虚心好学,欣然同意。诊毕,狗师上轿回家。妙月紧随轿后。途中突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狗师到家下轿,方知妙月冒雨随行。就责问他为何这样匆忙跟来。妙月说:“既蒙老师收录,理应立即前来聆听教海。”狗师见其诚心如此,就把全部功夫与跌打医术传给妙月。妙月的武功以铁臂功与铁沙掌闻名。加以身材五短,肤色黝黑,所以群众绰其外号,叫“铁罗汉妙月”。
民国初年,有某洋行承办厦门至石码小汽船航运。有一天,妙月从厦门码头购票前往石码。见票房无理欺侮乘客,挺身为之说理。船员与票房串通一气,集众执船篙击打妙月。妙月见势不好,急忙脱去袈裟。使出一招“茵藤梭”,握住一把来篙,顺势一拉一送,执篙船员站立不稳,失篙倒地。妙月夺得船篙在手,闪身一招“仙人扫地”,应手打翻两名船员。此时船主闻讯赶来,大威住手,有话好说。群众纷纷支持妙月,遣贵船主。经过调解,船主向妙月赔礼道款,并订出优待僧尼过渡、船费只收半票的条例。
一九二○年,妙月和尚前往菲律宾,传播佛法并行医募捐,钵蓄重金,返回泉州,重修崇福寺。并常往返安平古庙。妙月师为人俭朴温良,主持寺庙,不单纯依靠施舍,而是亲自带领寺僧徒众参加农业劳动。他个人修炼与课徒均极认真,常取大瓦碟磨墨习字,书写《金刚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遍贴寺壁。僧徒有愿习拳习医者,则因材施教。并经常勉励他们:“习拳以强身,习医以活人,若借拳术以寻衅,借医道以牟利,既违初心,亦背佛法。”平时不谈人短,闻有艺高之人,即前往拜访求教。外出云游,不拘仪表,随身携带药囊、齐眉棍,衲衣褴楼。炎暑季节,则袒胸露臂,以齐眉棍肩挑药夔,信步街巷,惹得坊间小孩尾随高喊“铁罗汉妙月,铁罗汉奶月…”妙月师则微笑答之。遇有患者,随时诊治,收取适当药资;贫穷者免费送药,甚则资助现款,以济其贫病之苦。
一九三六年,厦门市体育运动大会有国术比赛之举,妙月师应聘担任裁判员、并表演五祖拳法。但见白鹤手、齐天指、太祖足、达尊身、罗汉步,矫如龙风,散若沉鱼。发劲催力,木板戏台为之震震欲倾,观众掌声雷动,赞不绝口。时先师柯金木于厦门开创鹤源堂药房,兼行跌打伤科。妙月师每到厦门,必登师家饮茶谈天,研究拳法,交流医术,遂成莫逆之交。
由于妙月和尚不但拳艺绝伦,以铁臂铁掌闻名武林;而且修持参禅,躬耕南亩,所以当时高僧太虚长老曾题赠一联,日:“双拳铁罗汉,十亩老农禅”,悬挂崇福寺内。这正是妙月和尚生平事迹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