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亭
我像贼一样,蛰伏在暗室,等待一场经典拳击。
这种心理多少有点怪异,阴暗。就好象小时候闲观别人打架,偷看人家闹房。别人打架你乐呵,他人吃打你喝彩;人家受难你偷笑,人家遭殃你叫好,人家歇菜你激动,人家丧命你祈祷。这不是拳击的本意。果真如此,我倒真有点潸然泪下了。拳击,生龙活虎的美好拳击,竟成了野蛮人的祭祀法宝;人类的强劲冲动,一夜之间,成了野蛮族类的嗜血赌注。
说透彻了,也便感受到了。我倒想说,拳击是人性的生动写真,却何尝不是蛮族的残留冲动。人类和人类相见,非礼一番,你打不斗,青面獠牙,狰狞可怖,两个武装到牙齿的蛮野之人,就像两头发情的野猪,眼瞅苍天,口翻白沫,心里直鼓捣,如何才能打得对手俯首称臣。。
夜色苍茫,风华尽失,人类疲惫,生灵顿悟,拳击家门忽然想起了握手致意,礼貌寒暄,骑士风度,绅士风采,夸夸其谈,沾沾自喜,谈话投机,味道上选。
拳击到了这儿,未免沾染了几许蛮野的成色。或许,拳击本身并不蛮野,倒是我等观看拳击大赛的无聊看客,多多少少,有点无端的蛮野。
我于是说,看拳的人,竟比打拳的人还要莫名其妙的蛮野千倍,百倍,万倍,亿倍。于是,我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拳击了。每当我看完了拳击,我必呻吟。“忏悔吧!你这个十足的恶人,只有拳击,才能净化人类污浊的灵魂!
野语有言之,俗话说得好,善人有善报,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应,时辰还不到,时辰一来到,马上就有报。我不看拳击,并不等于拳击的消失。我不看拳击,并不能终止世界的轮回。我忽然想到,拳击的消失,是否预示着一个不再杀生世界的诞生。索性,所有的钢铁战士,放下屠刀,脱离拳击,另立门户,做一个清寒隐士。
想过么?拳击和隐士有何关系?我却认为两者有至深至大之干系。我揣摩,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两种人,拳手家式的斗士,和尚一般的隐士。凶猛的拳手,卷起了一阵斗士的风流:飘逸的隐者,引发了忍者好一阵悲歌。甭管你是天王老子,龟孙儿子,谁都逃不掉这两种命运的拷问。
真理,永远是不折不扣的。你想征杀在前,冲锋陷阵,你便是大英雄的候选人。你如若金盆洗手,坐拥世界,展示人生大境界,你便是绝顶大隐士。
说起来,这都是些很不值钱的废话。言谈家的言论只能影响极少数的人,却不可以影响庸庸众生。闲话少说,谈话之间,我听见了锣声,拳击开赛了。时间是2004年的7月4号,倒像是某个国家的国庆节。对了,正是美国的国庆日。同样是美国,太平洋的城市,洛杉矶,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拳击赛,如期开场了。
世界依然是不声不响的。世界的坐标依然闪耀着夺人的光焰。很多人并不能真正地理解拳击的要义。美国的这场拳击和欧洲的那场拳击,竟也看不出本质的区别。世界的盲流还在扩军,观看拳击的人,肯定比理解拳击的人,多出几百万倍。
拳击场依然暗淡无光,即使在大白天,也是暗无天日。出场的都是些拳击场上的边角料,十足的无名鼠辈,大煞了很多风景。几个中量级的选手悉数登场。那真是,老瓜伴茄子,秧苗伴韭菜,弄得人没了一丁点儿的脾性。中量级的拳击,即便全都是世界上顶级的拳手,顶门上杠,搬砖上窑,也是鸡肋。那叫做,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我似乎仍然钟情于重量级的拳赛。比如前几天的泰森出场,38岁的年纪了,终于懂得了人生的真谛。泰森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竟和他的对手握手拥抱。那副憨厚的表情人动情。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拳击的温情。猛兽的泰森,变成了隐士的泰森,竟也是一分钟内的事儿。十年前,谁敢相信泰森的温柔!
电视机还在喧闹我看清了,亮相的都是美洲人,泰勒对阵马奎斯。那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好汉落难鬼推磨。十人九痔有来历,马达声叫人头落。
近些年来,好多拳击家都云集美国混日子。就好象19世纪的画家,云集巴黎间天下。30年代的作家,麋集上海打世界。当今的京华大地,10万北漂闹革命。一切的一切,全都为的叮叮当当的俩字儿…机会!出头的机会,做人的机会,称王称霸的机会,杀生成仁的机会,肝脑涂地的机会,血流成河的机会。成全的机会,跟进了毁灭的机会。美妙的机会,追杀住丑陋的机会。一切的机会,都是为了决出一张生死薄,阎王小鬼闹汹汹。
泰勒太狠了,出手就是霸王鞭。出鞭,击鞭,收鞭,格鞭,灵敏得好似一只美洲山猫,凶跟得仿佛一只战地螳螂。有人说,以他的实力,打败金童霍亚没问题。果然,刚打到9回合,马奎斯吃了几记重拳,犹如一只触电的蜘蛛,歪扭歪扭地倒下了。裁判一声断喝,终止了喧哗的比赛。一切的一都宛如当年的猛张飞,喝断了当阳桥。
我依旧不忍心观看这场悲壮的拳赛。太血腥的场面尚未出现,我竟将拳击场看成了屠率场。野免野羊,一律割杀。剥皮抽筋,剔骨洗肠。自古牛羊一棵菜,天然食物人人爱。一天不吃不要紧,十天不吃想不开。拳击,总是那么惆怅,叫人寝食难安。
也恰好,昨天晚上,央视一套的(人与自然》刚刚播完《螳螂》。电视片把螳螂看成了昆虫里的豪杰。传说李小龙就是凭借几招仙鹤拳、螳螂拳打进美国电影界的。
螳螂,十足的昆虫大侠。17世纪,中国的王郎观察螳螂打败麻雀,发明螳螂拳。从此以后,中国武术出现了惊天大蜕变,螳螂拳成了中国武术的一大流派。
我早就说过,拳击的发力方法最像螂拳。五分之一秒,搞定了所有的猎物。难怪美国人把螳螂拳看成中国拳术的极品,将其列入与太极拳、形意拳、少林拳、八卦掌对等的拳种。
侠客出手,看的是无刀胜有刀。举手出拳,图的个来去无踪影。战无不胜,固然神气飞扬,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神奇大境界。谁想来个肝脑大涂地,谁便做不了天地大隐士。泰勒出手,要的就是个身正影不歪。马奎斯倒地,图的一个全身而退,隐忍终身。
拳赛结束了,世界并未结束。电视里旋即转播起了萨达姆受审的镜头。萨达姆说“这是一场戏,受审判的应当是布什,不是我”审判的人马并未歇手。坐在审判椅子里的仍旧是萨达姆,还不可能是布什。当年,萨达姆也说过我情愿和布什决斗。他拿他的汤姆冲锋枪,我拿我的阿卡冲锋枪,咱们靶场见面,一死方休萨达姆是条汉子,至少很像条汉子。可惜了,布什没有迎战。一场最经典的决斗。还没来得及开打,便勿勿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