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力
古柏先生曾提出:体育学院的武术系应改名为武术文化系,体育大学的武术学院应改名为‘武术文化学院’。传统文化中的琴、棋、书、画都要学,传统中医、传统哲学也要学,而不仅仅是学运动训练生理解剖等。古柏先生的意见我是完全赞同的。武术系要象现在这样办,与运动系、体育系有什么区别呢?武术如果仅仅是体育运动中的一个项目,还有什么必要专门成立一个武术系呢?我们以为:即便武术文化学院无法同体育学院分离分立,那武术学科的名称独立和武术专业的教材体系,都有重新论证重新建立的必要。
按现有武术专业的教育模式,我们不可能培养出真正的武术人才,这已经由几十年的历史得到证明。我们中西画结合的美术学院完全背弃了中国传统绘画写意的风格,而盲目遵从西方传统绘画写实的规律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学生以学西画的方式练习速写、素描,以与西画法则符合的科学的方式了解透视和解剖。于是培养出来的学生的作品,无论山水人物花鸟,比例色彩越来越真实了,但也越来越不象国画了。所以我们的美术学院,至今也没能培养出象吴硕、齐白石、黄宾虹那样的国画大师。
武术运动员普遍没文化是公认的,我们大多在武术系教过书,感觉武术系学生普遍也没文化。奇怪他们从小学读到大学,中小学学了12年的语文外语数理化,大学四年又学了运动训练心理生理啊,怎么还是没文化?到底什么是“文化”呢?他们究竞缺了什么“文化”?曾经偶然和美术学院国画系的老师学生坐到一起,谈话间我们出乎意料地感觉到:这些学生和武术系的学生一样给人感觉没文化。和他们的一位老师谈起了这一点,他笑着总结道:“所用武器不同,没有文化一样”。试想,一个学国画的学生,对中国哲学、文学、历史基本上一无所知,也基本上不练书法,一手字象狗爬,就懂得西洋画的速写素描,那他们的画能叫国画吗?历史上的画家,王维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进士出身不用说熟读孔孟典籍,亦精于音律,还深通佛法;吴昌硕的画,则是“诗、书、画印”合一,诗、书、画、印都是自己创作;齐白石明明是以画得大名,但他始终坚持认为他的诗第一、画最次。他们的画能有大成就,与他们的传统文化的整体素质不无关系。我们常见的传统武术家,多是深通书画者。大成拳宗师王芗斋与大画家李苦禅的友谊众所周知,王芗斋的诗、书、画也有相当造诣,所以他和李苦禅往来诗书唱和;李苦禅的武功也有相当功底,所以他和王芗斋可以不时切磋。民国年间威震四川武林的大武术家陈子庄,遗嘱曾自信地说自己生后画作必将灿烂辉煌,现在他的画果然声震画坛身价百倍。现在这些学国画学武术的年轻人所缺的“文化”,实际上就是我们所说的传统文化的“文化”。这样的画画人,哪里是什么画家,实际上就是所谓“画匠”;这样的习武人,也不是什么武术家,实际上就是所谓“武棒子”。
中医培养的失误和失败的例子更为典型。据《光明日报》陈永杰《重建中医药重大战略地位》报道:在所谓“中西医结合”和“中医科学化”的名义下,“按西医模式培养中医学生,中医教育日益衰退,且严重西医化。语言上,外语要求不低,中文要求不高,古汉语训练缺乏,许多学生基本不看也看不懂中医古籍;课程安排上,中西医课时几乎相等,西医理论学习要求不低,中医理论训练严重不足,甚至《黄帝内经》等经典也不研读;技能培养上,西医实验不少,中医望闻问切等训练不多;毕业后,学生普遍不会用中医思维看病,多半人转行西医,或名为中医实以西医为主。中医药学研究生深造者,大都不是在中医理论及临床上提高,而是遵循西医教育方法,实验要求硕士做到细胞水平,博士做到分子水平,才能毕业。不少中医硕士博土不会用中医理论与技能临床看病”。“《执业医师法》规定,须有4年以上医学院校学历方能参加资格考试,且考试内容近年以上医学院校学历方能参加资格考试,且考试内容近半是西医。这使得那些虽有医术,但只是学徒出身未受过正规西医教育的民间中医拿不到行医资格。传承千年的坐堂医师制和中医师个人行医,非常方便就诊。但现行医疗制度不予承认,全国已经停止批准新设个人医师门诊。临床自制中药是中医师的一项基本技能,民间秘方均是自制药。但现行制度严格限制使用自制配药,否则,将以非法制售药物之名受到制裁”。可以比较一下,武术系学生所学,和中医院系学生所学,是多么的相象;中医师的景遇,和传统武术家的景遇,是多么的相象;传统武术的处境,和传统医学的处境,是多么的相象。这绝对不是偶然。
包括传统武术在内的传统文化的诸多文化形态和形式,都不同程度地面临着同样的挑战和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