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起
传统武术比“无限制格斗术”还狂
江湖上说,“无限制格斗术”狂,我以为然也。不过,“狂妄”这事又是分三六九等的,把传统武术请出来,不怕“无限制格斗术”不汗颜羞羞,如小鬼见阎王。
我敢跟大家打赌,你走遍全世界,除了巫师神婆,你碰不见一个比传统武术更能吹的小爷。百十年来,说到传武”自我感觉之好,可有一比,活赛“小燕子”用山东话卖大力丸“只要你练了我传统武术,保管你享彭祖之寿、出霸王之能,耍拳舞剑,优美似水中龙、天上仙。”等等—假如武术在养生、格斗、供大众观赏之外,还能练出跳高冠军、足球王子,就更美妙了。
“传武”这么不谦虚,极不易解,瞅“传武”的“精神领袖”们,个个都不是张扬的主—孔圣谦恭有礼,老、庄寡欲少贪,释祖戒之狂妄,医家平和为宗。所以,传武”这么狂,透着怪异,很有点俊俏爹妈生出一堆丑娃娃的感觉。
依我愚见,“无限制格斗术”狂,狂在个人,显示的是陈氏鹤皋的个人性情—他不师宗儒、释、道、医,蹿出传统武术的轨道之外。
“传武”狂在整体、且惑众百年,这就不是某个人的事了,任你怎么思量,你也没法不把它归为一种“文化现象”。
如果你联想到,“此狂”始于令人不尴不尬的清末民初,其时国人的自尊自信扫地,曾有“外国物质文明虽高,中国精神文明更好”的怪论弥漫,恐怕你便会若有所悟,猜到“传武”的癫狂,病因不在武术本身,它不过是当时文化思想“大地震”中的一小股岩浆喷发。
由此,你还能猜测到,为嘛清末民初的武术大师不但“神”而且数量多,之前与之后的武术家呢?不但功夫“潮”而且数量少。此一怪异现象,挖根子说,是群体心理在失落、扭曲后出现了逆向渴望,渴盼神人救世。一句话,有关清末民初的“武林掌故”是人们幻想出来的。
一百年前的武术大师不但“神”,且最喜拿外国武技做比较,霍元甲、韩慕侠打败个把耍把式的西洋人,竟引起媒体等各界关注、致万众欢腾(霍、韩二位该也赢过国内拳家的,怎么报纸不载?世人不传?)。这是由自卑产生的心理暗疾。时至如今,此疾犹存,瞅武林,谁赢了外国拳家,一如既往地比赢中国人光彩、更招大众瞩目?没别的原因,大家还纠缠在一百年前的“死结上,拿武术找面子,来证明中国也有比外国好的玩意。由“思想裂变”的大背景看“无限制格斗术”,它的狂,照样不是孤立的现象。最近十几年,咱中国人不也兴说“我是最好的”?倒退二十年,你能想象陈鹤皋敢自卖自夸吗?他想给自己叫好,也得藏在肚子里。
所以,跟时代挂上钩看,“无限制格斗术”之狂,表现的是当代人的思想解放、个性张扬。“传武”之疯癫，属于文化嬗变中由心理失衡而导致的癔想狂现象。
“完美主义”海洛因
武术不会说话、没有思想。说“传武”发癫,是指迷信“传武”的人大脑腾云驾雾,好像吸了海洛因,脑子里想嘛有嘛。
幻想出来的东西总是完美的。完美和最好还不是一个意思,“最好”来自比较,它是存在的事物之间互相比较的结果。“最好”的东西还能再好,“完美”不然。完美乃想象之物,完美的意思就是顶到了头,顶到头,也就再没有往前好一点的余地了。
完美中包含最好。“传武”就认为:自己不但是世界上“最好”的健身功和搏击术,而且是“完美”的—要不,“传武”怎么叫“神功绝技”呢?
陈鹤皋也敢想敢说,让人联想到章太炎“章疯子”。我曾担忧,老陈是否要张挂“完美”旗帜,把“无限制格斗术”疯成“传武”第二。所幸,老陈这人智商不低,又贼清醒。这就再一次表明,“老王卖瓜”之自夸,与“完美”之臆想,中间隔着道精神病院的大墙,卖瓜的老王是墙外人,“完美主义”者住在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