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广中
一个在职业拳台上奋斗了多年的拳手,一旦面临以下三方面问题的困扰,自然会选择退役。其一为伤病缠身,难以坚持长期的训练;其二,遭遇职业生涯中重大比赛失利的打击,自信心受挫,心理承受能力进入底线,丧失斗志;其年龄因素使然。
职业拳击是激烈的身体对抗运动,它需要拳手在47分钟高密度、强击打的攻防对垒中调动起周身所有的细胞处于戒备状态,所以,当老之将至或过了运动巅峰期后,退役是拳手唯一和不可避免的选择。可是,很多退役的拳手过一段时间后又杀个“回马枪”复出拳坛,希望像从前那样在拳台上纵横捭阖,遗憾的是,所有复出者都会发现仅仅只有阔别一、二年的拳台对他们竟如此陌生。在他们眼里过去那些毫不起眼,根本不配站在自己面前的对手竟然能以“拙劣的技术让他们俯首称臣。除了快抱上孙子的福尔曼以45岁的高龄打倒了28岁的小伙子穆勒夺得|BF拳王头衔创造奇迹外,其它复出者都以失败告终,包括路易斯和阿里这样的拳击大家亦未免俗。故此,对那些到了退役年龄的复出者复出往往代表着自取其辱,让一世英名受损,这是人所共识的看法。那么,除了拳手对拳击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感外,到底是什么力量吸引他们对拳台如此着迷和依依不舍?下面将尝试对这一现象进行立足于社会学层面的剖析。
生活所迫
有线电视没有进入我们生活以前,拳击发展的速度十分缓慢,比赛最大的收益来自门票的多寡。拳击推广人搞定一场拳赛后,主要的工作就是想办法让更多的观众亲临现场观赏比赛,保证100%的上座率,这样才不至于让前期对比赛的投资打了水漂。由于收入的大头靠门票实现,从事拳击推广的体育商人还在低水平模式上运行,这也就决定了拳手并不能从比赛中得到多少报酬。即使这样,一名成功的具有影响力的拳手从比赛中得到的收入也远远高出中产阶级的水平,如果善于理财,具有投资经营的能力,退役后保证衣食无忧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事实并非如此,由于许多拳手进入职业拳坛时都是为了找口饭吃,很小就开始进行拳击训练,如果机会成熟就迅速转为职业拳手,有些人甚至不到法定年龄借用别人的证件从事实质性的比赛。所以,他们理应受到良好教育和学得一技之长的时候,也正是在拳台上用青春和拳头打拼挣钱的黄金时期。这样,许多拳王从表面看基于拳台上的成功被媒体和拳迷捧为明星风光无限,其实他们的综合素质差强人意,若有朝一日离开拳台和观众的掌声,除了必须经受感情上巨大的落差和狐独外,还面临着人生道路上的第二次选择——谋得一份随心的工作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从事其它任何工作退休后都能得到数量不等的一份退休金,唯独职业拳手退出拳坛后却拿不到一分钱的退休金。许多拳手打拳时能挣到钱生活自然奢华至极,当他们退出拳坛后仍然改变不了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而且常人平凡,日复一日重复的工作和缓慢的收入积累也与他们过去打拳的报酬相去甚远。况且他们本身又缺乏必要的专业技术特长,有些人甚至在拳台遭受重拳击打留下了后遗症,正如拳坛风云人物阿特阿罗根所说的那样:“当你退出拳坛时,你的银行帐户上没有出现赤字,你的大脑没有被查出严重的脑震荡,那么你就很成功,很幸运!”可是,有几个人能像他那样看透世事容易满足呢?所以,很多退役拳手只是躺在他们过去为数不多的积蓄上坐吃山空,有一天发现免里的钱所剩无几时重新回到他们追梦和掏金的拳台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本尼→伦纳德是全世界犹太人的骄傲,也是拳击史上伟大的轻小级别拳王之一。1917年,21岁的本尼夺得轻量级拳王头衔后,曾与许多著名的拳手较量,创造了不少经典赛事,他的比赛,曾吸引了那一时代无数的拳击爱好者,在那些势均力敌的对抗中,本尼总是能漂亮地击倒对手创造出其不意的效果。1925年,本尼退役时,仍然以拳王的身份放下了拳套,他的故事被一代代人传诵至今。就是这么一位受到拳迷拜的功成名就的拳王,退役后正好赶上世界经济大萧条，本尼花光了他从前打拳时所有的存款,为生计所迫在离开拳坛7年后又不得不回到拳台。听到本尼复出的消息,无数的拳迷奔走相告,纷纷赶到好莱坞观看他与年轻拳手吉姆·迈克拉丁的比赛。多少人希望能看到本尼像他年轻时一样挥舞着重拳猛扑过去,倾刻结果名气不大的吉姆。然而,令所有观众失望的是,他们再也看不到“犹太神鹰”的雄姿了,37岁的本尼在吉姆并不犀利的攻势面前显得那样无助和疲惫,就像随风飘落的一片枯叶,任由吉姆随心所欲地摆布。拳台下奔着本尼而来的拳迷不忍心看着老迈的拳王挨打,他们伤心地把准备好献给本尼的鲜花放在座位上,悄悄地离开了赛场。
复出的本尼领受了一场毫无悬念的失败后,默默无闻地告别了曾让他激动的拳台。后来几经周折,本尼成为了一名拳击裁判,终于在与拳击有关的事情中找到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
当然,本尼的悲剧并没有让那些后来者觉醒,反而像例行公事一样在以后的拳王身上接连发生。
乔·路易斯,这位统治了世界重量级拳坛12年的黑人英雄,35岁时以不败的无敌形象退役,但很快,他花光了所有的钱并被举债生活的困苦逼迫得无路可走,在他归隐后的第二年就加盟|R·S拳击俱乐部再登拳台为钱一战。当时他的身体已经发福,速度和体能也不如前,好在他离开拳台的日子并不远,与拳王埃德扎查尔斯的比赛中苦斗了15个回合后以点数败北。虽然并不算太没面子,但对从前以重拳著称从未失手过的前拳王来说已是很令人失望。次年,当碰上像洛奇·马西阿诺那样凶猛的攻击手时,老乔大部分时间只是被动地依靠经验防守。后来由于体力不济,就倚靠在围绳上,最终被年轻的对手把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击倒在拳台上。这时,除了追随老乔十多年的拳迷难过外,就连马西阿诺心中都十分不忍,他事后说路易斯是我10岁就崇拜的英雄。最后,当我击倒他的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保留的念头。那一刻来临时,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难过,许多人甚至在哭泣,有些人事实上在诅咒我”。唉,乔老了他不该回来的时候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为了生活站在拳台上,马西阿诺打败这样一个对手没有任何价值,他理应同情路易斯的遭遇。如果社会能为他提供一个足够维持生活的舞台,他也没必要再与年轻人去竞争那份已不属于他的荣誉。
虽然今天很多赞誉的歌声都献给了路易斯,但这一切来的太晚了,在他应该得到尊敬和享受的时候,他却一直为生活无着而苦恼,直到晚年,还不得不在拉斯维加斯恺撒宫当招待员挣那份微薄的薪水。路易斯的境遇,是职业拳坛最大的悲哀和所有拳击人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