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死于食疾

吴正格

诸多书籍中习谓袁世凯“忧惧而死”。袁世凯的忧惧是历史注定要给他的。梁启超说:“任凭你像尧舜那么圣贤,像秦始皇、明太祖那么强暴,像曹操、司马懿那么狡猾,再要想做中国皇帝,乃永远没人答应。”袁的悲剧在于,做了“洪宪皇帝”没几天,便遭到蔡锷发难,引发南方诸者的声讨,致使袁死于忧惧中。

然而,仅将袁的“忧惧而死”归咎为政治原因,还不确凿。袁死时仅56岁,可谓“年富力强”。在此之前,袁在维新变法和使隆裕太后逊位的表现,已经可见他为官稳重的一面。再如光绪大渐时,慈禧也猝发风疾,寝之不起。袁欲立庆亲王载劻的长子载振继位,被张之洞得知,告发于光绪。光绪大恨,索笔书遗诏,要传位胞侄,临殁时大声言:“杀袁世凯!”隆裕太后亦力主杀之。张之洞以新不宜诛大臣,又恐北洋六镇有变,力劝而止。袁后来觉察,这还不够他忧惧“的吗?但也仅是一阵“面色灰白”而已,摄政的载沣罢他解职归里,他就到安阳洹写诗钓鱼,亲妻数妾,含饴弄孙,不可谓不是心宽。这是说袁经历了政治风浪,不致为政治丧命。

再则,袁世凯自少身体强壮。他在自己第二次科考失败后曾愤言:“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乌能龌龊久困笔砚间,自误光阴耶!”从此投笔从戎,以武为伍。先是投靠淮军统领吴长庆,后在天津小站训练新建陆军,又因赞同变法而被光绪授以侍郎衔而专办练兵之事。长期尚武也使他历练成军人体格。因此我们有理由推断,袁称帝后因遭抵制,即使优惧“也不至于就此一命呜呼。在优惧”的表象下,实质是他的隐疾发作所致。袁的短寿,早已被他过度的奢食、崇补的不良饮食习惯所决定了。

先说袁是一个极重享食并将其与自己的作政前途挂钩的人。有两个例子可兹为证。一个是同、光年间,清宫内的食制是:皇帝每餐48味,称“全份”,皇后每餐24味,称“半份”。照例,王公重臣有机密要事进见的,也赐“半份”,但多不敢领受。这一方面是出于谦谨,另一方面是吃后付不起赏钱,所以才会宁肯挨饿。那时的“宫门费”是怎样的?《清朝野史大观,清宫大贿赂场》中记了这么一段:“慈禧时,宫中贿赂风行,为历史罕见。皇帝每日问安,索贿五十金,后妃依次各有差。”这是说,连皇帝向慈禧问个安,都要付出五十两银子的过门钱,臣属要求见,那得被勒索多少?这种贿赂风气至慈禧死后仍然相侔旧故。申君《清末民初云烟录·袁世凯与御膳》中记:袁世凯在辛亥年间,东山再起,经常进宫见隆裕太后。赐食时,小德张为了讨好于袁,破例供应全份,袁这时已有取清而代之的野心,竟毫不推辞,全份受用。每次餐后,赏赐食的太监,一出手就是数千金。太监们领受之余,诧为豪举,而袁毫无吝色,若无其事。“我想,袁这样肆无忌惮地不惜挥金全吃皇帝的“全份”,固然有权势熏灼、欺主轻宫的成分,却也能反映他的嗜食心理,借机要享飨御膳的排场。在《衣食住行史话·元宵的来历》中也记有:袁称帝前,即学起唐帝忌讳。1913年元宵节时,他下令将元宵改为汤圆。因为“元”与“袁”、“宵”与“消”谐音,“元宵”就成了“袁消”。可见他很重吉顺。不过在1916年的6月6日,年、月、日都是6,本是难得遇到的一个“顺日”,可是这一天袁却死了,可见天不顺袁。

再来说袁世凯的奢食崇补。据袁世凯当临时大总统时即为袁府管家的陶树德回忆,袁习惯清晨五时许起床,洗漱后批阅文件,“然后喝茶或牛肉汁、鸡汁。七时早点,包子四色,鸡丝面一碗。十时左右,进鹿茸一盖碗。十一时许,进人参一杯。中午十二时午餐。”下午“点心为西餐,然后服自制活络丹、海狗肾。七时晚餐”……从中可见,袁不仅一日进饮享食七八次,而且多用大补强身、壮阳滋阴者。长期由于饮食此类补品过度,致使袁时常牙齿疼痛,大便秘结,每隔二三日就要唤来医生诊疗或灌肠……这些事情别人是难以知晓的。陶树德没有说明袁在午餐和晚餐的用馔细情,据袁的三女儿袁静雪回忆,其父最爱吃清蒸鸭子,尤其是冬天“每餐必吃”,再就是好吃红烧肉、肉丝炒韭黄等。其实,久食这类重荤强精之馔,也颇具负面作用,等于是给袁的过度进补火上浇油。

常言道:病从口入。为强身壮阳而久吃补品荤物,同样贻害于身。袁从二十多岁就嗜食补品,“常常一把一把地将人参、鹿茸放在嘴里嚼着吃”。但是,“就中医的医理来说,人参、鹿茸等都是热性的补品,他却成年累月地吃,日子长了,是不是会影响到他的健康”(引文为袁静雪语)。何况,在平日袁的饮食习惯中,又难以寻到蔬果豆耳的踪迹。

这就不难理解了,袁世凯要强身健体、补血益精,于是就久赖补品之功。但越是这样,越是“相反相济”,加速了自身隐疾的增重。对此,袁在临终前才幡然省悟,黯然叹道:“我的身体不行了,参茸补品是不能接受了。”

袁世凯这样奢食崇补,当然是有原因的。袁的妻妾成群,不下十计,她们为袁生有32个子女。陶树德回忆,在这些孩子小的时候,“多肥头大耳,一如乃父,稍长即均不结实矣。当时北京城,就流行了这么一句歇后语:‘大总统的儿子——人参鹿茸。即指此。”小孩子长得肥头大耳,并非骨肌强健的征兆。袁认为,自己多食补品就能优生后代,但却疏忽了这类东西不是任人随意服食的,服食的量数也应当有节制。像袁这样一意孤行,胡乱服食,隐疾焉能不伺机发作?所以,袁生前再怎么稳重,再怎么经历了政治风浪的“洗礼”,面对讨袁的怒火,他也必然心生忧惧,这一忧惧所匿的“热性”蓄积起来,一旦急剧发作,怎能不致他撒手归西。

袁世凯因食而死纵然悲哉,但他的食道中亦杂有一些趣闻,比如他早年在天津当直隶总督时,进京述职竟特携一盒“狗不理包子”以取悦慈禧。该食因袁的举荐和慈禧御赏,从此名声大振。虽然此说不一定确切,但天津坊间和一些书本上却是这样流传的,不由得你不信。再如铁锅烤蛋,其实是在铜碗内裹一层锡纸烤之,而袁却嗜食此馔。袁是河南项城人,嗜食家乡风味也顺乎情理,不过他后来觉得锡纸经烤炙后,其有毒物质会渗入蛋内危害自己的身体,于是一个“建议”过去,北京“厚德福饭庄”的老板立即就让大师傅改进烤具,最后改成了用厚墩墩的平底生铁小锅。此馔因有袁的“介入”而蜚声肴坛。当时北京的政府大员和缙绅名士,曾纷纷前往“厚德福”争尝,这也为当时的豫菜增添了一个“新宠儿”,该饭庄也由此声名鹊起;后来还在一些地方建起了分号。我的师父王甫亭,后来在沈阳的“厚德福”学得此馔的制法,经他一番改制后,还成为了自己的一道拿手菜。在我当年学徒时,时常随师父制之。制时,把调味并加入配料的蛋液倒入小铁锅当中,再置于特制的炉圈口上——刚好卡住平底。这时,需要用长铁钩去钩住盖顶的柄眼儿,送到锅炉房将其烧透后,才盖到小铁锅上。这样,蛋液便在炉火和热盖之间迅速被烤熟。适时揭盖后,蛋面渐而隆起,其隆势之高,足与小铁锅的高度相仿。下面,就把此馔的具体制法介绍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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